摘要：以江南古典园林空间特征为切入点，通过昆山市水月周庄铂尔曼酒店为例对旷奥变化园林空间的营造进行解析，探讨如何合理组织园林序列空间进行动态空间表达，并以此作为当代中式园林继承和发扬传统园林优秀理念和造园手法的突破口。
关键词：古典园林；中式园林；旷奥变化；园林营造；水月周庄铂尔曼酒店
中国古典园林自殷商苑囿萌芽，至清末集大成盛极而衰，深受绘画、诗歌、文学的影响,是一种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人与自然平衡和谐的人居方式，正是这样一种反映着世界万物相辅相成的哲学思想和文化精神,指导着中国古典园林的设计原则[1]。概括起来，中国古典园林融合了自己的历史、人文、地理特点后,也表现了自己的独特之处。
《桃花源记》中“山有小口……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描述了一幅影响视觉感受的空间序列，成为人们心中桃花源的入口场景。中唐时期柳宗元提出，“游之适，大率有二：旷如也，奥如也，如斯而已”，是风景旷奥说之滥觞。“旷”，即可解性，不仅是指物质环境清晰易辨，也是一种旷达的境界，空间感受洗练明快；“奥”，是指景观空间诱导游人去预测、思考和探索，并被逐步把握。之后，“旷奥变化”逐步被看作是景观动态视觉感受的最重要的元素。其中，中小尺度旷奥变化集大成者，如江南古典园林，一般来讲旷如之境来源于水面，而奥如之境则来源于建筑、山石、院门入口的处理上。陶渊明“山有小口”和苏州古典园林中“入门皆狭”也是有相通之处的，狭后自然是旷奥相间，妙在互换。[2]
1汲古典园林空间神韵，造当下中式园林
中国古典园林是在封建社会的时代背景下，为满足特定人群需求而产生的，但作为世界三大园林体系之一东方园林的重要代表，其艺术风格和营造手法等方面都非常具借鉴意义。现代园林应在继承、发扬优秀传统园林文化的基础上，跨步前行，服务当下。近年来应运而生的部分新中式景观，从中国古典园林精华和大自然中抽象出可以应用到现代园林设计中的简洁语言符号，创作出属于当代的园林形式，为传统园林文化走向广大人民群众做了很好的尝试。但除了具体的符号语言，中国古典园林其步移景异的艺术效果和多样性空间的营造，同样是我们应当汲取并服务于当代设计的精华。
受古人趋于内向、含蓄性格的影响，江南古典园林也多偏向于内向性布局方式，表现形式委婉、含蓄，手法重在藏、露、隐、透。如网师园，进入正门后西面便是曲折回廊，正面为轿厅，目力所极均不过十余米。过小门行于回廊至“小山丛桂轩”，后假山古树环抱，狭窄的登山道现于眼前，一系列小尺度的空间界面与视觉界面，围合出引发人们探索欲望的奥如之境。待登上假山，目力、腿力疲惫，眼前却豁然开朗，偌大水面嵌于山下，和风徐徐，旷如之境下疲惫感顿消（图1）。再如留园，设宾客园门于当街，通过夹于高墙间的巷道同园区连接。巷道长达50余米，是用狭长曲尺形走道连接前厅、面向天井的敞厅和半开敞的小空间组成，用收放相间的序列空间营造出大小、方向、明暗的对比。过巷道，通过“古木交柯”至“绿荫”，北望中区，景色尽收眼前（图2）。这种源于自然山水景观，并运用、成熟于中国古典园林文化的“旷奥之说”，就是我们营造当下中式园林的另一个突破口。
图1网师园平面图
图2留园平面图
基于旷奥理论，园林空间存在客观视觉特征，并产生主观视觉感受。刘滨谊等人在分析景观空间序列感受层次中提出，“好的景观空间序列应该具有的特征是：多样与统一、节奏与韵律、情节与意境。”[3]如何合理的组织园林序列空间进行动态空间表达，即如何起承转合，如何组织旷奥变化，以对游者主观感受产生影响，是我们此次中式园林营造探究的关键。汲取江南古典园林旷奥变化的空间处理手法，昆山市水月周庄铂尔曼酒店庭院营造旨在从景观空间序列感受的角度，组合空间界面与视觉界面，营造中式园林空间景观。
2水月周庄铂尔曼酒店旷奥变化的园林空间营造
水月周庄铂尔曼酒店位于昆山市周庄镇，毗邻古镇景区，周围河道密布，水运发达，为典型的江南水乡景色（图3）。酒店主要绿化区域为一层院落空间、入口空间、大堂前及其下层空间（图4）。经入口到达经酒店大堂前开阔场地，通过室内下至大堂前下层空间，再进入庭院北端起点，也可由停车场入口进入庭院西侧，分别对应庭院空间的南北和东西两条景观轴线，交汇于中心水池。基于延续周庄水乡文脉，为契合中式建筑风格，适应狭十字形场地条件，庭院营造充分运用自然光影，挖掘植物和景观小品功能，打造以序列空间主导的中式特色景观。
图3河道密布的酒店周边环境
图4酒店主要绿化区域平面图
2.1多样与统一
位于二层的酒店大堂外空间正对院落南北轴线，轴线北端植胡柚和丛生乌桕，配以园中红梅、金桔、红枫、桂花、紫薇、芭蕉等乔灌木和竹类，半遮半掩，避免大堂前人流俯瞰全院（图5）。由此下至一层即为院落南北轴线景观起点，在水系界定、植物围合下，行走在园路，目之所及不过十余米，是为藏的状态（组图6）。在此小尺度空间界面、小尺度视觉界面的高围合性空间中，设置桌椅，营造出安逸的休憩空间。高围合性空间的开口处，引发人的探索欲，跨出这一小空间后，路两边花木围合，绿荫夹道，空间界面与视觉界面仅在一个方向打开，驱动人的前行（图7）。行至石桥，视线突然开阔，水池、草地、置石、造型树等展露无遗。这样一个“藏-半露-露”的过程，正是园林奥如的入口空间，到旷如庭院的转换（图8）。在水池与草地中穿过后，空间再次收紧。同时为悠闲散步者做樱花下、溪水旁的曲折小路，也为匆忙出行人铺檐下衢径，其空间与视觉上的状态藏露各异，并最终在水系源头会合（图9）。
图5大堂前望向庭院
组图6南北轴线起始的奥如空间
图7奥如到旷如空间的转换-林荫夹道
图8旷如的庭院中心区域
图8庭院中心区域夜景
图9樱花树下曲折小路
酒店南北向系列空间的入口与过程中，藏与半藏半露穿插，景色若隐若现，体现出可索而又可解的过程，含蓄、意远、境深，引人入胜。但对整个空间序列来说，必然藏与露二者兼备，方可曲折多致，意境各异，故在轴线交叉处做水池与草地为主的开敞空间。在此空间处理中，藏即是奥，露即为旷，对立统一，又在一定环境内互相依存，旷奥相济。
然而在此多样变化的空间与视觉界面下，必须找到某种元素贯穿序列的各个空间，协调景观序列空间感受，才不致有散乱感，这一要素即景观水系。在酒店庭院营造中，把传统水体景观用现代的简洁艺术语言进行表现，去其繁杂形式，提炼、抽象水体源尾、深浅、宽窄、曲折等要素，创作出富有现代气息的河道，并在南北轴向序列空间中贯穿始终（图10）。在水系的具体处理上，通过各种深浅与宽窄的结合，使同一条河道呈现出激流、缓流、镜面等不同的流水状态。然而就是通过水系这一元素，在不同空间之间的对比而产生了空间联系，使南北轴线的旷奥变化空间达到了多样与统一。
图10景观水系
2.2富有节奏与韵律
宛转悠扬的起始由酒店停车场可进入庭院东西轴线的西端，作为东西轴向序列空间的起始，呈两面建筑一面围墙的半封闭状态。然而建筑错落有致，围墙门洞朴素轻盈，植物林冠线韵律起伏，林缘线自然流畅，使之围合下的小空间毫无压抑感。此处绿化所用地被和小灌木大多是芳香植物，自跨进门洞，便浸润其中，无形中感染宾客心境。同时，这些植物也是酒店餐饮食材的采集地（图11）。
图11起始空间中的芳香植物：碰碰香、薄荷、迷迭香、黄金香柳、薰衣草、驱蚊草
欲扬先抑的发展入口场地右转，两侧植物收紧，小路正对景墙，景墙侧后方高篱围合，运用障景手法形成过渡空间（图12）。有趣的障景并非完全堵死，厚重大气的景墙中间做了矩形孔洞，既不破坏其沉稳朴素气质，又使墙后景色半隐半透，生动活泼（图13）。景墙前则以十余片花岗岩错落组合，并借其材质纹理，构建出极具平远韵味的群山莽莽无限风光（图14）。
图12景墙与高篱做障景
图13景墙上开洞形成漏景
图14片石组成的假山盆景
开阔舒畅的高潮转过景墙遮掩与高篱的夹景，视线突然开阔，与入口和过渡空间的收紧形成明显反差，使宾客处于本身也在白色与木褐色建筑以及树木围合下的庭院里却顿觉开阔舒畅，草坪、水池、铺装明朗淡雅（图15）。
图15穿过景墙后视线豁然开朗
屏收有度的结尾“俗则屏之，佳则收之。”庭院东侧树丛掩映，筑与人同高围墙，将酒店与外界隔离，庭院空间也貌似戛然而止。然而墙上结合门洞做景观亭，凸出围墙外，两侧林木茂密，唯独外侧留出观景视线，尽收园外景象（图16）。
图16围墙上做观景亭
庭院的东西轴向序列空间依次经历浸润心神的起始，障景、夹景结合的转折发展，开阔疏朗的高潮，以及嘉收俗屏结尾展望。通过这样收放自如的空间界面与视觉界面的处理，宾客由西向东行走其中，对旷奥变化的各个空间感知、比较、联想，最终形成完整印象的过程，宛如在欣赏一首完整的乐曲，感受富有节奏韵律的序列空间，感受中式园林空间之美（图17）。
图17庭院东西轴向序列空间
2.3情节与意境
“整整植翠旗，森森列羽卫。微风群玉动，赫日苍云翳。”酒店入口两侧列植百余米早园竹，如迎接宾客的卫队与仪仗（图18）。“竹径清入内，消得此闲行。”枝头青翠欲滴，脚下光影斑驳，竹径通幽的酒店入口让宾客在踏入酒店前就被清幽环境所感染，湔濯尘虑。
图18迎接宾客的早园竹
酒店大堂前空间亦可作为南北轴线庭园的延伸，竹林夹景过后即进入此开阔空间，视线汇聚在正面古朴典雅的景墙，景墙的圆形门洞与天空倒映镜面水池，虚实相映，扩大园林空间的视觉效果（组图19、图20）。大堂前屋檐出挑做下客区，镜面水池反射太阳光至屋檐，微风拂过，宾客身旁水池与头上屋檐波光粼粼，光色借助水体这种空间介质而相互交流着,阴晴雨雪四季轮转，水与光的互动在周边空间产生更多的戏剧性变化（组图21）。
组图19大堂前开敞空间
图20古朴典雅景墙
组图21大堂前水池反光到屋檐的效果
大堂前的下层空间在庭院南北轴延长线上，游园过程中，宾客穿梭于分别由植物和建筑围合的不同感受的奥如空间。此空间也为庭院水系下游，水面上方有用琉璃质昆山市市花——琼花组成乌篷船，作为周庄的标志，悬在空中，如正在缓缓入水，驶向酒店后湖面。乌篷船上方即酒店大堂前水池，水池以玻璃为底，随着水面波动，穿过水面与玻璃变得斑驳的光线洒下，在折射、反射中跳动在船体的每一朵琉璃琼花上，晶莹剔透（图22）。
图22水池下面琉璃琼花组成的乌篷船
通过光与植物、水、小品的结合，在酒店的入口空间、大堂前及其下层空间营造了清幽中又不乏缤纷绚烂的空间，描述出乌篷船游在江南小镇的故事情节，使宾客触景生情，产生情景交融艺术境界。入口及大堂前等一组空间用园林景观的方式延续周庄水乡文脉，提升园林文化与空间意境。
3营造中式园林空间，传承优秀传统文化
做为酒店入住宾客，首先被精致特色的园林景色所吸引，进而在富有情节与意境的景观中读取酒店特色，感受周庄地方文化，为来客营造一种“到达感”；待歇息后在庭院赏景游憩，行走于多样与统一、富有节奏与韵律的序列空间，宾客主观感受被浸染，陶冶于中国园林文化中。
在酒店景观营造中，借鉴江南古典园林旷奥有度的空间特征，着力打造具有地域特性和文化体验的气氛，传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昆山铂尔曼水月周庄酒店以此为目标做了有益尝试。
小结
在风景园林的现代化路上，“时代性”日益凸显，但“中国性”却应为基础，如何继承发扬传统园林中的优秀理念和造园手法，必将成为现代中国风景园林发展的关键。中国文化源远流长，园林营造宜传承“地域文脉”，提炼传统园林空间精神，去其繁杂，满足服务现代的功能。实践并丰富于中国传统园林步移景异和多样性空间的旷奥变化，旨在从景观空间序列感受的角度，将传统园林解构之后与现代融合，营造当代中式园林，为中国园林发展提供一个尝试方向。
参考文献：
[1]彭朋.“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探析古典造园艺术蕴涵的哲学思想和文化精神及其对现代设计的启示[J].艺术与设计(理论),,(1):53～54.
[2]郑罡.苏州园林中水体旷奥互映的功能体现[J].山西建筑,,35(17):-.
[3]刘滨谊,张亭.基于视觉感受的景观空间序列组织[J].中国园林,,26(11):31-35.
——本文选自《人文园林》年10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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